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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话】诗与画——雷双与虎仔的对话

发布时间: 2014-04-23 09:03:36

  (雷双)今天我读到你的一首好诗《诗》,很欣赏,并且联想到自己正在“天使”中与林正碌交流谈到的话题。我说,抽象作品蕴藏的内涵在于强调媒介与本体的重要性——“意义就是文本”,或者说文本所要表达的东西和它的创作方式之间不存在差异。对于诗歌,我是外行,仅以我粗浅的了解,分析一首诗应以“结构”为本体,而非以“内容”或“题材”为本体,“象征结构就是诗本身”,这种强调文本的重要性与我所说的抽象艺术是一致的。我不知道你这位诗人是否同意这种诗歌研究的美国“新批评”理论,因我没有诗歌创作实践,对此我是从概念到概念的。


  面对你的诗,我觉得它是诗之诗,我甚至看到了方法论,呵呵。可我不会从悖论、意象等视角来做理论分析,而是作为一个最最普通的读者选几句她喜欢的诗句:“诗,就是被语言控制的疯狂\被疯狂驱赶的语言的流浪\就是我刚来,你却马上要走的爱与恨\就是字与词的盛殿,字与词的葬礼\就是我站在金色的碎片里等你|而你在房间里不停的碎片化,就是|离开,在离开的时刻离不开,心痛如野……诗,就是背叛\就是背叛经典又回到经典……”


  (虎仔)雷双,我非常同意您“意义就是文本”的观点,对于抽象艺术的内涵来说。我理解它包含两个方面,一是作品本身呈现的一切可能;二是艺术家创作行为本身即成意义。这与我对抽象艺术的理解本质上是一致的。您说对诗外行,我不同意,您对里尔克诗歌的引用就是很好的证明。您喜欢《诗》这首诗,我高兴。它所表达的思想感受可以很好的诠释我对您对艺术形式化沉迷的认识,比如:“诗,就是被语言控制的疯狂,就是被疯狂驱赶的语言的流浪”,这难道不是您对艺术即形式的本质认识的诗化的表达?比如,“诗……就是落在你睫毛上的灰,你一眨,我就动,心动而下”,这又何尝不是您在创作过程中被自己的某一笔触,某一块色彩的流动突然激发了灵感,让您顺势而为的“疯狂”下去?还比如,“诗,就是我说你听的日子”,对您的艺术来说就是“我画你看的日子”……最重要的是您的艺术有着“醉酒的情怀”……


  (雷双)我在开始画画,突然想起到电脑前看看……看到了你的回信,真好,但此刻画画停不下来,晚点再回信。请你去看看我“天使”中回复林正碌的一段话。


  搁置了几天的画,突然有了感觉。我曾拍摄的庭院的几张光影照片成了我处理背景的触发点。沿着刚刚画上去的几个亮色笔触展开,就只管听从画面本身的指引了。你们诗人是怎么说的?语言自己开始替人思索,说话,而作者不过是使创作能够进行下去的凭借和支点而已。哦,每当这样的时刻,我就觉得很幸运——被那居于自己之上的一种力量驾驭。


  (虎仔)“沿着刚刚画上去的几个亮色笔触展开,就只有听从画面本身的指引了”,您说的太好了,这才是真正艺术家的创作状态。而那“支点”恰恰是艺术家生命力的彰显——如果没有丰富的内心经历,没有深厚的审美学养,没有对形式的沉迷和对审美经验的控制把握、那“支点”将无以为凭,那生命力和创造力或许就将幻化成原始意义上的本能而丧失命运的深度和厚度,艺术亦将丧失光彩。


  (雷双)你说“醉酒的情怀”?那么我的理解是:我的艺术是最好的自我麻醉剂,它使我沉醉于此而不去直面虚无的深渊,是抵御形而上的绝望的武器,呵呵(这当然不符合你的意思)。昨日初读你的《诗》,首先抓住我的是“诗,就是被语言控制的疯狂,就是被疯狂驱赶的语言的流浪”,精彩。如你所言,它是我对艺术即形式的本质的诗化表达。一幅好的作品,语言(绘画语言)的“控制”与“流浪”两个因素缺一不可。当然它更符合研究语言艺术的诗歌创作。


  “是长在生死之间的气息”“是走向深渊的步伐”,这些诗句使我想起自己曾写在笔记本里这样的话语:现在(及至今后),我所有的画作都可称为“深渊旁的舞蹈”。你瞧“灵魂之舞向日葵系列”中那种死亡的意象,何尝不是一种可怕的美?还有我所有的抽象表现作品,可以看做是面临深渊起舞的步伐。“人们一思考,便必然面对一个生与死、理智与疯狂的线,这条线将你卷入,人们只能在这条巫师的线上思想……”我就是踏在这条巫师的线上,方生方死,我的艺术就如你的诗句“是长在生死之间的气息”,是生命与流逝的博弈。哦,我突然想到它们都可以被命名为“巫师的线”,尤其是那幅近作“天使”(见下图)。


  “……字与词的盛殿,字与词的葬礼”我想到“词语造成的亡灵”——充满诗意的悲剧。绘画艺术亦如此,由种种元素构成的画面即是盛殿,又是葬礼;时而是盛殿,时而是葬礼。


  昨天,当我读到“向你的过去致敬!向理想致敬!|你失去很多,因为你拥有很多可以失去的东西|向失去的一切致敬吧!”我并不以为这一段诗句表达多么精彩,可是此刻它打动了我……皇甫,你读过我的《玫瑰.岩石》书,你会明白我的泪水为何流淌。你说我是一个丰富立体的人,我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人生的一个高境界,就是做一个生动的人。”我想,假如只允许雷双保留自己的一个特征,那么她就取“一个生动的人”这一特征。


  (雷双)又读了你的诗评,我虽不是行家,只说我这个外行的感受:好。它吸引我读完三篇。受益。皇甫,你好不简单。我还特别欣赏你对特朗斯特罗姆的诗句“世界需要解释,世界不能解释”的解读与感受。对这位前几年获诺奖的诗人我也曾关注过一点,当时很有些感受,没见诸文字,现在也不记得什么了。今天通过皇甫又读到了。你的言说真合我意。


  我还要告诉你,皇甫,你的“思念包扎刀片”一下子刺中了我的心。自从那个死亡之日以后,一旦忆及,我的感受就是“思念包扎刀片”——哦,我不是诗人,写不出这诗句,我只能让那幅画面(见下图)来包扎我的思念,画面中像鲜花般盛开的鲜血就是刀片,就是“思念一闪\疼痛手起刀落\思念包扎刀片\刀很疼!”这些年,那个伤痛让“如梦似醒的我\渐渐变成蜗牛的标本\由里向外\选择了坚硬”,我第一次为自己不是诗人感到遗憾。哦,“沉船靠岸……沉船靠岸”我的沉船又浮出水面,紧靠着我的心岸,此刻我的泪水要将那沉船再一次淹没……“哦——墓碑升起夜\吊唁群星的\灿烂”,又快到那个日子了,它于我是悼亡诗啊。


  (虎仔)雷双,关于我的诗和诗评我只是随口一说,没想您居然去看了,还引发您那些联想和感慨,我真的高兴极了。


  (雷双)那首诗是夹在三篇诗评之间的(你并未向我提及),那个题目“思念包扎刀片”在我眼前炫了一下……情感的张力、意象的鲜明生动,一下子就将我挟持一般进入诗中。我喜欢这首诗具有一种感受力的通透性,修辞是建立在可信的经验角度上,不是语言的嬉戏(也许因为我是外行吧?),从中我感受到作者内心特别真切的一种东西。


  (虎仔)如果说一首诗甚至某一句诗引起您的联想和深深的情绪,那说明这首诗写的不错,因为您是有品味的艺术家。


  (雷双)我向你提及德勒兹的“根茎”,得知你也在读。也许你的写作也会像“根茎”式的方向延伸?德勒兹说他自己的一些著作就是根茎式的写作方式,我觉得这个概念更适于诗的创作与书写,以至向你提及。你还记得我博文贴上的“褶皱”新作吗(见下图)?我的画作与“褶皱”这个哲学概念很难说清是怎样相遇的。我想,如果一首诗的主体情绪与语言叙述出现断裂形成张力,也会呈现出“褶皱”的地貌吧。在德勒兹那里,“褶皱”包含在“根茎”的概念之中。


  (虎仔)对根茎的理解我还需要体会一番,但是您说的“如果一首诗的主体情绪与语言叙述出现断裂形成张力,也会呈现出”褶皱“的地貌吧。”我到是有感受。但是这种“褶皱”对绘画艺术来说更加典型;对于写诗,我觉得曾经有过一段这样的创作状态——被语言(词语)牵引、游离在情绪之外,忽而又回到情绪之内,形成断裂、褶皱,然而,如今我渐渐的要求日趋准确、自觉的控制。也许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在某一阶段会对“褶皱”产生不同的趋向吧。


  (雷双)“断裂”的诗往往不在我这个搞视觉艺术人的欣赏范围之内——正如我的抽象画作对于一般跨行的人觉得难以欣赏。这很有意思,我在自己的领域创作抽象画,跨到诗的领域就不那么欣赏“抽象”诗,呵呵,还是应了那句老话:隔行如隔山。



作者 虎仔


诗,是什么


诗,就是醉酒的情怀


是乳房粉嫩的起伏


是不再回头的恐惧


是长在生死之间的气息


 


诗,就是状态


就是我说你听的日子


就是白天静静地晒着太阳


夜晚悄悄地抚摸着月亮


就是走向深渊的步伐


诗,就是一句泪流满面的话


 


来吧!让我来拥抱你


拥抱你的颠三倒四,拥抱你


那重复说出的每一句话,刚刚苏醒


来吧!重复醒来


诗,就是秘密的暗示,公开的隐喻


就是一剑封侯的寂静与瞬间的坍塌


就是落在你睫毛上的灰


你一眨,我就动,心动而下


 


诗,就是被语言控制的疯狂


被疯狂驱赶的语言的流浪


就是我刚来,你却马上要走的爱与恨


就是字与词的盛殿,字与词的葬礼


 


诗,就是“离开某处”


同时,都是“朝向某处”


就是我站在金色的碎片里等你


而你在房间里不停的碎片化,就是


离开,在离开的时刻离不开,心痛如野


 


诗,就是致敬


向你的过去致敬!向理想致敬!


你失去很多,因为你拥有很多可以失去的东西


向失去的一切致敬吧!


 


诗,就是敬畏


就是对我们已知和未知的一切


对我们说得清和说不清的一切


心存敬畏,用词时小心翼翼


 


诗,就是忏悔


就是忏悔的忏悔


你忏悔,因为你是人


你必须清算你的浪漫年华


 


诗,就是背叛


就是背叛经典又回到经典


一座庙,一根烟囱


一盏灯,一扇窗户,拆了,建!再拆


 


思念包扎刀片


高速驰骋


蜗牛盘旋


轰鸣在我耳畔


碾过夜


碾过刚刚轮回的


雨季


如梦似醒


如梦似醒的我


渐渐变成蜗牛的标本


由里向外


选择了坚硬


思念一闪


疼痛手起刀落


思念包扎刀片


刀很疼!


 


哦——


墓碑升起夜


吊唁群星的


灿烂


树枝脱下裤子


纷纷飘落的


路灯


高潮不断


 


孤独如果是钉子


我就风衣般挂上去


像晾晒干货


肾亏时


让回忆煲一锅汤喝


 


晚霞浮肿


沉船靠岸


……


轰鸣碾过夜


仿佛讨债的马路和街道


在我的耳畔


 


撵呀,撵,撵着生活




天使




我的名字叫红(三联之一) 2009




褶皱 2013


  褶皱是德勒兹论及莱布尼茨时提及的一个哲学概念:“在莱布尼茨的著作中,一切都在褶皱,展平,再褶皱,人们在褶皱中感知……”对于褶皱,德氏以为巴洛克教堂、格里科绘画、贝尔尼尼雕塑为我们打开了感知和情感的非哲学理解之门;并认为马拉美、普鲁斯特等文学艺术家也在无意中响应莱布尼茨,塑造出一个褶皱的世界……


  读完德勒兹的文章,再返回我此前正在进行的黑白抽象画作——我无法解释这二者之间的“相遇”是怎样产生的。只能说,雷双也是无意中的响应者吧。我觉得此画就可以停留在这个阶段而不必按原计划继续下去了,画面呈现着一个褶皱的世界——是“大地的褶皱”“组织的褶皱”或是“灵魂的褶皱”?褶皱是艺术家对作品非完整性的内在追求:“拒绝‘物’的完成时,强调不完整性的现在时”,关于这一点,德氏在“关于哲学”中还说:“过程是生成,生成不以终止的结果加以判断,而以进程的特性和持续力加以判断……”。我很希望自己画作中的结构、线条体现出德氏所说的“非有机体生命的力量”。同时我读到德氏一段话也受到鼓舞:“他(尼采)使你产生一种反常的爱好,这种爱好就是各人以个人的名义说出简单的东西,凭感受、激动、经验、实验讲话……当个人倾心于贯穿其整个身心的多样性和强烈感觉时,他才获得真正的个人名义。”

(新闻来源:艺术家提供)